文清喜滋滋道:“我赶紧给宝儿送去。”
婉娘道:“不急。先放着吧。”
(六)
这个年节是沫儿有生以来过的最舒服的春节。不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不用在冻疮的蹂躏下皮开肉绽,也不用惦记这吃了这顿没那顿,闻着别人家的饭菜香味流口水。除了初一这天因为给宝儿做同心露而忙活了一个下午,初二到初七,对沫儿和文清来说,每天都是节日。带着兔耳朵帽子,在街上买一串糖葫芦,买一盒摔炮,偷偷趁婉娘不注意猛地摔在她面前炸出一声响儿来,把她吓一跳;去洛河滩捡冰棱,挑自己能拿得动的最大的冰块,用麦秸对准一个地方吹,吹出一个洞来用细绳穿了,用竹竿挑着,得意洋洋地走在街上,吸引无数个小子丫头的目光;或者围在厨房,暖洋洋地烤着火,看着黄三做各种各样好吃的,偶尔馋虫上来,不洗手便去捏肉吃……
沫儿还同以前一样,伶牙俐齿,牙尖嘴利,不肯在嘴上吃一点亏,特别在婉娘面前,完全就是个“赶着不走打着倒退”的小犟驴。但同以前不一样的是,其中的猜忌和不满已经消失,斗嘴变成了一种习惯,一种乐趣。有时沫儿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感觉,仿佛婉娘就是自己的娘。可是这种感觉总是转瞬即逝,因为婉娘对他,绝不是慈爱和温和,而总是带着一种好玩的表情,仿佛他是一只逃不掉的小老鼠,而她则是躲在墙角处偷笑的老猫。沫儿会因此觉得很沮丧,甚至故意在婉娘面前表现得又贪吃又计较,企图激怒她。可她对他的各种小心思看得极透,他越怒,她就觉得越好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