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Page 2
现在,这病在孤寂的奥兰多身上迅速蔓延。他常常连续读书六小时,直到深夜。仆人们来请示是否宰牛或割麦,他推开手边的对开本,好像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。这太糟糕了,驯鹰师豪尔、男仆吉尔斯、管家格里姆斯迪奇太太和牧师杜普尔先生都为此大为伤心。他们说,这么好的绅士根本不需要书,还是把书留给那些瘫痪和垂死的家伙吧。但还有比这更糟糕的。因为阅读的病一旦形成,人体的机能也随之削弱,很容易成为笔墨中所潜藏的另一灾祸的牺牲品:那可怜的人开始写作。穷人沾上这事,已经麻烦多多,但他毕竟没有很多东西可以失去,或许漏雨的屋顶下一桌一椅就是他的全部财产。但对富人而言,写书是一件极端悲惨的事情。他有房屋、有牛群、有女仆、有财产、有各式亚麻制品,但这一切对他来讲味同嚼蜡,惟有写书的念头,折磨得他坐立不安,仿佛被滚烫的熨斗烫,被臭虫咬。他愿交出自己的每一个铜板(这正是那细菌的危险之处),只为写成一本小书并因此成名。然而,即便是秘鲁的所有金矿,也尤法为他买来一行优美动听的诗句。他为此心力交瘁,绞尽脑汁,回壁枯坐。他在人们眼中的姿势并不重要。他已经穿越死亡之门,品尝过地狱之火的滋味。